当美国中央情报局(CIA)因为组织架构、人事问题而头疼时，它会怎么做?

答案竟是：与任何企业一样——将麻烦外包给咨询公司。而四年前，从美国情报部门手中接下这份价值超过1千万美元合同的，是有着“顾问界高盛”之称的麦肯锡管理咨询公司(McKinsey & Co。)。

图自：麦肯锡官网

但据十多位知情的现任/前任情报官员描述，麦肯锡却“搞砸了”，非但没能解决问题，还打乱了情报机构的指挥架构、延缓反应时间。国家安全局(NSA)已经有不满的雇员离职，并导致部分项目被拖延或者下马。

批评者们指责，麦肯锡提供了“千篇一律”式的解决方案，在没有充分竞标的情况下就被“授予”了部分合同，免除了失去生意的后顾之忧。

但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(ODNI)发言人及部分官员表示反对，称现在讨论结果“为时过早”，且大部分重组架构的工作是由情报部门领导层主导的。

麦肯锡则以不公开讨论客户的政策为由，拒绝透露相关工作的内容。

截图：《政客》(Politico)

麦肯锡成立于1926年，目前在全球拥有超过100家办公室、近3万名员工。其运营重心是为企业或政府献策、解决复杂的经营问题，有“顾问界的高盛”之称。

该公司与政府机构也有长期的合作关系。据USAspending.gov统计，过去10年来，麦肯锡从美国政府手中获得了近10亿美元的合同。

《政客》(Politico)网站7月2日撰文介绍，2016年，时任国家安全局局长的海军上将迈克尔·罗杰斯(Michael Rogers)提出了“NSA21”项目，为更好地应对现代化威胁，欲重组自身的组织架构。

而雇佣麦肯锡似乎是符合逻辑的选择，中央情报局、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也在大约同时找到了这家公司。《政客》援引相关报道及知情人士称，麦肯锡获得的全部合同价值超过1千万美元。

提出重组规划的第17任NSA局长罗杰斯 图自：美国国防部

“一场协调噩梦”

但麦肯锡的建言献策却并未收获预想的效果，反而激化了与情报部门雇员的矛盾。

有着32年情报工作经历、目前为乔治梅森大学麦克·海登中心主任的拉里·法伊弗(Larry Pfeiffer)说，“在中情局，他们(麦肯锡)打破了有人投入整个职业生涯的组织架构。”

法伊弗在重组开始前退休，但依然与现任官员保持密切联系。他形容整件事被广泛视作一场“协调噩梦”(a coordination nightmare)，“相当粗暴”。

“CIA和NSA里面没有一个人会告诉你，重组让事情变得更好。”法伊弗说。另一位前情报官员也承认，“确实如此”。

开始重组后，NSA合并了负责进攻与防御的两个网络安全团队，成立了新的“任务中心”。法伊弗说，这种做法导致“意见太多”，降低了效率。

前任雇员透露，传统上分开的分析员与操作员被集中到“任务中心”，令他们对自己的使命感到“困惑”。

一名前CIA资深情报官员也透露，重组“延长了情报报告的处理时间”，而后者对制定决策有至关重要的影响。至于“任务中心”则变成了“开会多于干实事”的地方。

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也有雇员质疑：“本来就没有问题需要被解决，为什么我们要雇一家咨询公司来重组架构呢?”

美国国家安全局总部 图自：NSA

发言人：麦肯锡扮演角色“有限”

这些怨言甚至还传到了国会山。众院情报委员会一名助理表示，该委员会正调查“关于重组的投诉”，以及“麦肯锡在其中扮演的角色”。

去年5月上任的新NSA局长、陆军上将保罗·中曾根(Paul Nakasone)也认为，前任罗杰斯的重组“走的太远了”，近年来正试图纠正。

但NSA发言人格雷格·朱利安(Greg Julian)则公开为重组计划辩护，称其加强了NSA的能力，且麦肯锡发挥的作用本就有限。

他说，NSA21是该机构“近20年来首次大型重组”，目前仍在进展中，但已经显示出好几处积极的早期成果。

ODNI发言人则指出，虽然该机构利用了“麦肯锡在改变管理与组织设计上的专业知识”，但后者扮演的角色“有限”，整个重组计划主要是情报部门领导层主导的。CIA与NSA也有类似表态。

一名前任官员指出，绝大多数重组后的变化在特朗普时期保留了下来，因为它们是“必须的”，且得到了广泛认可。

2017年1月21日，特朗普就职后首访CIA 视觉中国

证据是，现任中情局局长吉娜·哈斯佩尔(Gina Haspel)并未做出调整。知情官员称她曾表态：“这样(推翻)做会造成太多混乱。你们已经花了这么多钱并把整个组织翻个底朝天了……我们还有任务要做。”

麦肯锡公司则以“不公开讨论客户情况”的政策为理由，拒绝置评。

“总是带着天杀的公式”

除了对重组效果的质疑外，批评者还将矛头对准麦肯锡公司的效率，质疑其未经竞标便获得合同，还给拥有独特组织文化的情报部门提供“千篇一律”(cookie-cutter)的解决方案。

麦肯锡是与CIA、NSA与ODNI合作的唯一一家咨询公司，并无竞争者。“纳税人保护联盟”政策主任罗斯·马尔坎德(Ross·Marchand)表示，政府利用这种方式来“走捷径”(cut corners)，因为竞标相对来说“更耗时”，而“指派”合同往往会令双方都满意。

他还说，这种情况在联邦政府——尤其是五角大楼——越来越常见。过去10年来，麦肯锡也从美国国防部获得了数百万美元的合同。

上文提到的资深情报官员也抱怨，麦肯锡“来的时候总是带着一个天杀的公式”(usually comes in with a goddamned formula)。

“他们宣称会定制内容，但他们并没有，而是极度公式化。你看得出来他们在照着稿子念。”

有前任前麦肯锡雇员辩护称，这仅仅是确保在不同组织间“分享最佳实践”。但专门研究麦肯锡商业影响力并为此出书的记者达夫·麦克唐纳(Duff McDonald)却认为，这就是该公司赚取“回头客”策略。

他说，这是情报机构领导者“将艰难决策外包”的方式。“他们(麦肯锡)就是被雇来当替罪羊的。”

关键词： CIA，精简人事